“中國權力最大縣”—義烏“村官”腐敗警示錄

    提起腐敗，很多人就會把目光聚焦到那些手握公共資源分配權力的國家工作人員，特別是黨政機關干部的身上，卻往往忽視了在廣大農村基層，與老百姓生產生活最為密切的“村官”。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村干部腐敗被大家理解為吃吃喝喝、多占多拿，基本屬于生活作風范疇，而沒有將其與違法犯罪聯系在一起。但事實上，在我國，盡管“村官”不是官，卻是村里的“家長”，負責管理農村的公共事務，并在一定范圍內協助政府行使國家的管理職權，其權力不可小覷，“村官”腐敗的危害性同樣不可低估，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尤為明顯。為此，許多地方都將村官納入了防腐反腐的重點，尤其是在“中國權力最大縣”———義烏。

　　“做干部就是為了錢”引出的村官腐敗話題

　“做干部就是為了錢。”這是原義烏市廿三里街道活魚塘村支書金新華在庭審時的驚人之語，而他也是義烏市檢察院反貪局成立以來辦理的案件中罪名最多的罪犯。

　　據義烏檢察院指認，金新華共涉及四個罪名：一是貪污，在農田改造過程中與承包方合謀，采用虛增工程款的方法套取公款占為己有；二是挪用公款，在農田改造過程中，金新華把義烏市水利局、土管局、廿三里街道下拔的改造款27.5萬元中的3.7萬元擅自領出，用于個人使用，構成了挪用公款罪；三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金新華在2008年3月擔任活魚塘村村民選舉委員會主任時，在選舉過程中以提供幫助為由，向參加競選的村民索要了10萬元現金，構成了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四是在舊村改造過程中與承包方合謀，采用虛增工程款的方式套取村資金占為己有，構成了職務侵占罪。

　　去年7月9日，金新華被義烏市法院一審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職務侵占罪，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9年，金新華也因“做干部就是為了錢”和“義烏獲罪最多的村官”而“聞名”。與他同時落馬的該村會計徐某和出納呂某，也分別被法院以職務侵占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6個月和1年2個月。

　　金新華為什么會走上犯罪道路

　　1999年，時年46歲的金新華當上了活魚塘村主任，2004年被選為村支書。與許多落馬的村官一樣，剛上任的時候，金新華也曾為村民辦了許多實事，一再提醒自己廉潔自律、秉公辦事，獲得了村民的支持。但是，隨著村里的基礎工程紛紛上馬，手中有權的他打起了歪主意。

　　2004年村里修路，金新華與承包人楊某合謀，擅自將工程造價由每平方米50余元提高到70.25元，虛報工程款48000元。虛報工程款前，村會計徐某出于擔心提出這筆錢不該拿。金新華勃然大怒，反問徐某：“我們做干部是為什么？不就是錢嘛？”兩人后來各分得24000元。就這樣，自從有了“做干部就是為了錢”的想法以后，幾年來，金新華通過虛報工程款貪污公款31200元，利用職務之便挪用村集體資金37000元，在工程建設和結算中收受、索取他人財物160000元，伙同他人侵吞集體資產108598元。

　　“金新華走上犯罪道路非常具有典型性，反映了農村基層建設存在三點問題：首先是村內監督機制不健全，權力過分集中，并且失去了制約。”承辦此案的檢察官分析說，以金新華為例，他連續多年擔任村委會主任，后來又擔任村黨支部書記，在任職期間由于缺乏必要的監督，他逐漸專橫起來，在村中實行“一言堂”，許多村務活動不經過集體討論，而由他個人拍板決定。同時村內會計和出納也均由金新華提名擔任，他們自然對金新華唯命是從，成了他貪污公款、職務侵占的“好幫手”。

　　“其次是工程款在向上級政府機關申報的工作流程存在重大漏洞。”這位檢察官指出，當前我國新農村建設如火如荼，雖然這些工程標的相對不大，但由于監管不到位，也給金新華等人提供了撈錢的機會，虛報工程款就是金新華最主要的貪腐手段。在申報環節中，金新華利用職務之便，伙同承包商對工程的造價、工程量、施工的工時進行虛報，而上級撥款機關對于上報的情況缺少核實，這就導致金新華一次又一次地利用這一審查漏洞貪污公款、侵占集體資產。

　　“最后是村干部素質亟待提高。”辦案檢察官說，金新華僅有小學文化程度，在進行村務活動的時候依靠個人經驗，缺乏法律意識和民主的工作態度。在悔過書中他也稱自己法律意識淡薄，不懂法，這些都導致了他的墮落。

　　新時期村官犯罪的特點

　　據統計，2007年至2009年8月，義烏市檢察院共立案查辦村干部職務犯罪案件22件26人，約占同期職務犯罪立案總數的40%，均為5萬元以上的大案，其中20萬元以上9件，10萬元以上6件，通過辦案追繳贓款500余萬元。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案件主要就分布在市場周邊和城郊接合部，2007年以來查辦的26名村干部中，江東街道、北苑街道和稠城街道就占了20人。

　　同時，村官犯罪的類型也日趨多樣化。從查辦的案件來看，受賄犯罪是最多的，占一半以上；其次是貪污、侵占和挪用公款、資金；還有的是介紹賄賂。在犯罪的手段上，受賄主要表現為在舊村改造設計、工程發包及宅基地審批、地塊安置等過程中，利用職權索取或收受賄賂；貪污、侵占主要是截留侵吞土地征用款、拆遷補償費，或借虛報工程量，虛列、虛增開支等。挪用主要是將村集體收入、征用補償費等，挪歸本人或親友使用。值得引起重視的是，現在村里“一把手”犯罪的比例較高，窩案、串案較多，而且犯罪涉及面越來越大。

　　為何現在村官成腐敗案件重災區

　　義烏市檢察院針對近兩年來義烏發生的村官犯罪案件，進行了深入調查，《農村干部職務犯罪剖析》就是其中的一份調查成果。如今，這已成為給義烏的村主任和村支書上課的一份主要教材。

　　據分析，村官犯罪主要有三方面的因素。首先是法制觀念淡薄。總的來說，相對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而言，農村基層干部法制觀念淡薄，對有些罪與非罪認識不清，把收受村民或者老板的好處當成正常人情往來，也有的公私不分，特別是一些屬于先富群體的村干部，有著自己的事業，容易將國家或集體資金用于個人經營。

　　其次是不良心態的泛濫。現在的村官不少都是經過選舉上來的，在競選的過程中可能會有利用手中的財富當選的，花費了大量的財力，一旦選上了，心態也出現了變化，覺得自己花費了那么多，自然要想辦法進行彌補，還有的在沒當上之前覺得自己在村里辦點事都要求人，現在當上了就該人家求我了，你不給好處我就不辦事。

　　三是權力過于集中，缺乏監督制約。應該說，這也是現在村干部犯罪的一個關鍵的客觀原因。造成村干部權力過于集中的原因主要是因為近些年當選為村主任的都是一些所謂的能人，或是家族勢力強大，或是屬于先富群體，在村里都有較高的威信，村里事務權力都集中在村干部手中。

　　近幾年，新農村建設工作全面展開，村莊整治過程中大小工程數目繁多，村官雖小，卻掌握著土地確權和發包、宅基地安排等權力，牽涉到當事人很大的經濟利益，為一些私欲膨脹的村干部提供了權錢交易，權力尋租的機會。另一方面，村民代表會議和村民大會的決策作用發揮不到位，村集體事務主要還是靠村兩委會商議決定，而書記、主任在村兩委中占絕對主導地位，權力過于集中。鎮街由于在很多工作中需要村干部配合支持，對他們往往比較遷就，授權多，監督相對較少。比如舊宅基地的確權工作，由于鎮街干部對歷史遺留問題不知情等原因，基本上以村干部核查結論為準。而廣大村民因村務不公開或害怕村干部打擊報復等原因，對村干部濫用權力不敢進行監督。

　　村官的犯罪成本分析

　　在給村主任和村支書上課時，義烏市檢察院的檢察官特意給大家詳細分析了村官的犯罪成本，而這在以往卻少有人提起。

　　村干部犯罪，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名譽代價。選上當村官的都是一些村里的能人，一旦出了事，什么都沒有了，可能你一輩子的努力就毀于一旦。本來你的家庭在村里是有頭有臉的，一出了問題什么都完了，大家都會看不起你，尤其是小孩在人前抬不起頭。

　　第二種是經濟代價。現在的村官家里的條件都不錯，過過日子一定都不會差，不和大業主比，起碼在村里都算是比較好的，有的還是有一定檔次的老板，家里做生意日子比較滋潤，一旦出問題坐牢了，日子肯定要變難過的。

　　第三種是親情代價。一個人出了事，不僅僅就是你一個人的事，傷害最大的應該是你的親人，你的妻子、小孩。去年查處的一個村干部就對記者說到了不敢給小孩寫信，怕小孩被別人看不起。

　　第四種是生命健康代價。作為義烏人，如果不違法犯罪，日子應該都好過，大多數都有車有房，尤其是當村官的，很多都有很多房子，而一旦出了事，精神打擊比其他那些外地的小偷小摸要大得多。因為心理落差太大了，不像那些本來沒有的，反正今天有吃今天吃，不出事反正明天也沒得吃。有些人平時非常注意保養，非常注意儀表，走出去風度翩翩。而一旦出了事，在那大牢里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第五種是自由代價。墻內墻外兩重天，以什么為標志，就是一身衣服，沒有進去過不知道里面的日子有多難過，雖然天是同樣的天，但那天看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當村官要筑好三道防線

　　那么，如何防止村官腐敗呢？從政府的層面說，治理村官腐敗，勢在必行。要嚴把村官隊伍的入口，加強村民的法治教育，建立健全農村村務、財務等各項管理制度，延伸和強化對村官的管理監督。對腐敗村官也要發現一個，處理一個，決不姑息遷就。從村官自身來說，首先是要筑牢思想防線。

　　一個人走上犯罪道路，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基本上都是思想上先變質，有了缺口，最后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所以，作為村官，要提高思想政治素質。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守住自己的思想防線。平時我們經常能聽到“賣個人情、送個人情、討個人情、求個人情”等等，大家千萬別被這些遮住眼，能做的幫個忙沒關系，不能做你千萬別做。

　　二是要筑牢道德防線。有句俗話說“環境改變人”，你身邊的環境很關鍵，一個人道德素質的培養，其實和一個人生活環境極其相關，家庭環境、工作環境、社會生活環境都會影響，也就是說你的妻子或者丈夫、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你周邊的朋友都會影響你，你身邊的環境是干凈的，相信你也會干凈，而你身邊的環境是烏煙瘴氣的，你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三是要筑牢法律防線。作為一個公民都應當學法，作為“村官”更應該學法，學法對自己一定有好處，你就能知道什么可干什么不可干，你才能把握好你的度、你的底線，因為法律也就是游戲規則，你違反規則，你就要受到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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