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全國人大代表、橋頭紐扣市場 個體協會會長王碎奶口述
自己干
貨進貨出一段時間后,覺得跑供銷也不是長久之計。由于我們經常去各個廠里買紐扣,看到紐扣生產線,就打聽怎么生產紐扣,哪里可以買到設備?材料有哪些成分,什么地方可以供應材料?摸索了一段時間全都清楚了,覺得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我們就自己干了。
1983年左右,橋頭鎮上一些人家開始生產紐扣。剛開始土了吧唧的,一顆紐扣生產要做好幾道工序下料、刮面、“挖屁股”、拋光,加上中山裝的四個洞也是一道工序。工序比較多,速度比較慢,一天最多做2萬顆左右。但就是這樣慢也比跑供銷的成本節省不少,利潤高出許多。家里沒有生產紐扣的,就到隔壁有生產紐扣的人家拿貨銷售。那時候,橋頭每家每戶都要跟紐扣打交道,也靠著小小的紐扣養活了整個橋頭鎮。
1983年時,那座橋邊擺開一千多個攤位,太擠了屁股也轉不過來。后來大家商量了下,把鎮上的小學遷移出來,原地蓋一個市場。樓上樓下各一千多個攤位,不包括門面700多間。
要知道私人的工廠跟公家的工廠完全不一樣。廠長是自己當,供銷員、會計都是家里人。一個合同訂下來,好幾個星期沒得休息,一家大大小小全部上陣,很辛苦。我們農民就是這樣,說勤勞也好,小農意識也好,和承包責任制一樣,這是為自己做事,為自己的生活出力。
在我們剛開始做擺攤生意的時候,偷偷摸摸的。雖然1978年三中全會開過了,但是許多政策還沒有落實。那時候我們不太敢明目張膽,有時候站在柜臺后面,看到管理人員過來很難為情。那時候確實有些領導不允許我們這么做。后來政策落實到位了,鎮里工商所就把所有攤主登記管理起來,把每個人的營業執照辦起來。當時我們做生意的很多是農村婦女,沒什么文化,想不通稅收是為了什么。工商所又沒有幫忙賺錢,憑什么我們賺了錢要給你工商所交錢?于是我跟那些婦女說,以前種田一年到頭沒什么錢,現在擺個攤賺點錢多好啊。你們以前買什么東西都要跟老公要,就連買包衛生巾也要向老公要。現在有了經商舞臺,有什么地方需要花錢,自己口袋里掏出來就可以,現在老公反過來要向你要錢了,還不幸福啊!交點錢給政府應該的。
所以工商所成立了一個紐扣市場個體協會,讓我擔任副會長。在工商所工作人員指導下,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教育。我們個協把樓上樓下的攤戶分為4個大組,32個小組。每個星期召集小組長要開好幾次會,集中起來學習。學習為什么納稅,普法教育等。通過學習告訴攤主們一個道理,在橋頭這個山溝能形成紐扣市場很不容易,其他地方比橋頭交通方便的有的是,所以我們這里一定要做到文明經商!那個時候個體協會的作用很大。
在大家的齊心努力下,橋頭紐扣市場發展很迅速。大約1986年開始,橋頭企業紐扣設備自動化了,質量數量提高很快,很多人富起來了。一些人富起來后很害怕,害怕姓資姓社的問題,要知道以前連塊自留地都不讓種。但按我們農民想,這門生意養活一家人,給人們多提供一些工作、收入,也算是為人民服務。
富起來了
到1993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后,算是給我們吃了顆定心丸。先富起來的人就敢投錢去買設備擴大生產了。一些廠里引進意大利產設備,一臺進口機器可以頂三四個工人,經濟發展就更快了。
中國的農民很辛苦,真要靠種田發家致富是很難的。橋頭如果沒有小小的紐扣,肯定還是個窮地方。像我一樣的農村婦女,肯定還是天天圍著灶臺轉。現在橋頭做生意的婦女很多,不比男人差,甚至更優秀。富起來后,我們婦女們還積極投身慈善事業。我一直說,富起來靠國家政策,富了后就要回報社會。后來我當選縣人大代表、市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全國人大代表。我想,我不僅僅代表橋頭,還有三個“代表”:農民、婦女、個體戶。我一個農村婦女個體戶能當上人大代表,這是國家的關心和重視。個體戶人大代表,這個新名詞讓橋頭人有了抬起頭做生意的信心。
三十年過去了,橋頭是邁出第一步的地區之一。事實證明,我們的道路是正確的,也是成功的。
我們這些橋頭元老們也都退休了,下一代的橋頭人有新的路要走。現在橋頭有一半的人在義烏小商品市場做生意、辦企業。橋頭畢竟交通不方便,辦企業沒有太多土地。原來各地的客戶愿意跑過來,是因為這邊什么紐扣都有,品種很齊全,需要多少有多少。現在不同了,有形市場變成無形市場,在網絡上也可以做生意,一個電話過來就可以敲定。雖然這個市場現在冷冰冰的,其實生意還是可以的,不過都在網上交易了。
橋頭人比較有開拓性,比較能吃苦。有錢賺,大家都很有積極性。不論接下來是不是繼續從事紐扣生意,只要有開拓創新的精神,橋頭就會穩健快速地發展下去。 汪海寶 李丹陽 葉瑜采訪整理